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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氏梳弄着散乱的发,从镜中瞧了眼陈昭远,约莫是出于夫妻一体的虚荣心,她出言替陈舍嗔遮掩,“你六叔是耳根子太软了些,随着你六婶摆弄,其实这世上就是男子立业,女子持家的。”
“六叔在泉州卫得重用,烟卷铺子日进斗金,年节里给管事们发赏银,人家都要带个小厮才好拿,他的业立得不好吗?”陈昭远已经竭力压抑语气中对陈舍嗔的不满,“至于阿爹的业,还是不要立得好,越立越亏。”
“阿远,”蔡氏先是扬声,随后不知为何,声音渐渐低了下去,“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爹呢?”
陈昭远默了片刻,没有反驳蔡氏,而是道:“对,是我的不是,这些都是其次。”
蔡氏见他不说话了,将一根有些发钝的银杏叶簪子插进了重新梳理好的发髻中,笑道:“承天寺的银杏可曾去看过?”
陈昭远摇摇头又点头,道:“我在六叔家住的时候银杏叶已经落的差不多了,不过六叔借我的书册里夹了银杏叶做书签,阿娘的簪子工艺不错,有个七八分相似。”
虽是蔡氏转开话头,却也是她心中发痒,忍不住问:“你方才说,那些都是其次的,那什么是要紧的呢?”
陈昭远没有直接回答,只是道:“六叔会用纸折一种尖尖细细的三角鸟,有一回他同我在花厅里用点心,瞧见六婶在对面书房里指点阿绛画画,他托腮看了一会,在纸上写了一句诗,折成三角鸟。”
陈昭远双手在虚空中轻轻一送,随着他的动作,蔡氏似乎也瞧见那只洁白纤细的三角鸟,飞出门,越过绿意葱茏的天井,探入单开的一扇窗,落在一朵未成的芙蓉畔。
纸鸟落定时,声响轻微,谈栩然抬眸看去,随即就望向陈舍微。
陈舍微要的就是她这一眼,单臂倚着桌,笑盈盈的盯着她看。
“六婶瞧见那只鸟,似乎是惯了,只微微一笑,展开一看,提笔联诗,然后原样折好,把鸟送了回来。”
陈昭远看着庭院里那只翩然飞来的鸟儿,忽然就顿悟了,原来这才是他缺掉的一课。
“阿娘。”陈昭远轻声道:“我觉得这才是夫妻间要紧的。”
近在咫尺,情难自抑。
蔡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,胡乱的摸着满桌的钗环,半晌,手搭在桌沿上,无力的垂落。
“娘这辈子是不指望能有这样的滋味了。”蔡氏原本羞于对儿子说这些,可话冲到嘴边了,勒不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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